敏锐直觉与对名士隐居生涯的熟悉,终于访出了田忌。
楚威王立即任命田忌为大将军,统率楚军迎击越祸;张仪暂为楚国卿,留郢都谋划大计。此时传来紧急军报:越国舟师出震泽进长江,直达云梦泽东岸;越王亲率十五万马步大军,从北向南压来,形成南堵北压攻势,图谋一举占领江淮原野二十余城。消息传来,农户逃匿,商旅远避,大小城堡尽皆关闭,楚国东北顿时陷入了惊恐之中。
与越国煊赫浩大的声势相比,楚国大军悄无声息地秘密移动,尽管不能达成田忌要求的隐秘与快速,却也不会将进军意图张扬得路人皆知。田忌的谋划是:根据楚国实际军力来打这一仗,舟师战船从云梦泽直下长江,在彭蠡泽[1]江面结成水寨,断绝越军舟师退路;与此同时,田忌亲率十万战车兵与五万骑兵秘密东进,日夜兼程赶到了昭关外山谷扎营,准备迎候越国大军决战。
对于驻守北楚房陵的三万步兵,田忌没有动用。房陵汉水是楚国大军粮草基地,是一根软肋,需要有所防范。可是,楚王与张仪都拒绝了他的评判。但是,既然做了楚国统帅,田忌还是要为楚国认真谋划,不想顾此失彼。三万步兵,对于大战场来说,增添不了多少力量,但对扼守汉水房陵而言,就是一支弥足珍贵的兵力。这是田忌瞒着楚威王君臣与张仪,私自决断的,假若对越国战败,田忌就要承担“调兵失当”的罪名了。
一切准备就绪,楚威王与张仪赶到了。看到昭关外一片宁静的原野,楚威王惊讶了:“大将军,楚国大军还没有抵达吗?”田忌悠然道:“虚则实之,实则虚之。楚王但放宽心。”张仪爽朗笑道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楚王明日但看大将军灭越就是,何须问他细务?”楚威王恍然笑道:“先生说得是。大将军,虚则实之。好!”
三日后,战场喊杀声沉寂了,昭关外响起了楚军欢呼胜利的声音。这次大战几乎只有短短两个时辰,越国二十万大军便告土崩瓦解,姒无疆被乱军所杀,越军残部全部降楚。在楚军的欢呼声中,楚威王在昭关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。张仪、田忌被楚威王隆重请到了最为尊贵的中央位置,楚威王自己与随行大臣则全部偏座。张仪洒脱不羁,盛情难却,哈哈大笑着入座了。田忌却几番推辞,总算被楚威王扶到了案前,还是如坐针毡般大不自在。
“诸位臣工,”楚威王兴奋地举起了大爵,“一战灭越,全赖先生谋划、大将军统军大战之功!来,为先生,为大将军,干此一爵!”
“先生万岁!大将军万岁!干!”全场欢呼个个痛饮。
“启奏我王,”令尹昭雎起身高声道,“臣请赐封田忌大将军三县之地,封号武成君,统率大楚兵马,北上中原争霸。”
“臣等赞同!”楚国大臣异口同声。
楚威王爽朗大笑:“本王正有此意!大将军就做楚国武成君如何?”
田忌一脸肃然拱手答道:“楚王与先生本有定议,田忌只打一仗。”
张仪笑道:“楚王英明,岂肯食言自肥,失信于天下?”
“好,回头再议。”楚威王岔开了话题道,“先生、大将军,对灭越后事有何见教?”张仪悠然笑道:“越人立国一百六十四年,今被楚灭。楚开地千余里,增民两百万,几成半天下之势也。天下待楚国,将刮目相看。然则,越人各族散居荒山、水泊、海岛,极难归心。欲得真正安定,化越入楚,尚需派出一支大军常驻越地十余年,待其民心底定后,再行常治之法,方为上策。”
“大将军之见?”楚威王似乎更想听田忌主张。
田忌坦然道:“先生所言极是远虑深彻,田忌以为大是。”
楚威王拍案:“明日即派大军开赴越地,化越入楚。”
突然,幕府外马蹄声疾,大是异常。楚威王尚在沉吟间,辕门已经传来锐急报号声:“房陵军使紧急觐见!”话音落点,一人跌跌撞撞进帐,一身污秽血迹,扑在楚威王案前号啕痛哭。一时,幕府将士大臣皆愕然变色。
楚威王大是暴躁,拍案怒喝:“败兴!说话!”
“禀报我王,”军使哭声哽咽道,“秦军偷袭房陵,夺我府库仓廪,杀我两万余人!汉水之地三百里,全都让秦国占了!”
偌大幕府死一般沉寂,方才的隆重喜庆气氛,片刻间荡然无存。汉水三百里土地尚在其次,房陵数百座粮仓府库失守,才当真令人心惊肉跳。那里储存了楚国十分之七八的粮食、兵器、财货,夺走房陵,无异于夺去楚国近百年的府库积累。对于任何一个楚国人,这都是难以忍受的噩耗。死一般的寂静中,楚威王面色铁青,牙关紧咬,咣当将一只铜爵摔在地上。
令尹昭雎阴沉着脸站起,突然一声大喝:“张仪!给我拿下!”
田忌愤然高声道:“且慢!此事与张子何干?请楚王说话。”
楚威王冷冷地瞅了田忌一眼,大袖一甩,转身而去。如此几番折腾,张仪竟然还愣怔座中,苍白的脸上木呆呆一片灰白。田忌大急,疾步上前掐住了张仪的人中穴,大喊一声:“张子!”
八、谈兵致祸 张仪巅峰遭重挫(2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